陪伴，讓歲月多了一份幸福

 

　　小狗在草地上撒著歡兒，主人用寵溺的眼神注視著它。草地的盡頭，黃昏自地平線徐徐漫開，晚霞在天邊燃起它最后的酡紅。眼前的這幅剪影觸，突然觸起了我塵封的記憶——

 

　　彼時，我是不學無術的頑童，它是無所事事的混混。

 

　　老家門前有一條小溪，水淺淺的，剛好沒過膝蓋。夏天，樹上的知了聒噪得不行，大人們的脾氣也像夏天的太陽，十分火爆。趁大人們午睡之際，我躬著腰一步步挪出門去，它也學著我匍匐前行。到了門口，我倆便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向小溪竄去。到了溪邊，我用力地將它擲向溪中，它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墜落水中。然后我便小心翼翼地卷起褲管，挪向小溪中央與它會合。我彎下腰去摸小溪里的小魚小蝦，懸在它的鼻尖，它便繞著我的手玩起了水上芭蕾。有時候它氣急了，“汪汪”地吠叫兩聲便游走了，然后繞到我身后，來個出其不意的偷襲。我趴在溪中，它又“汪汪”地叫起來，一副小人得意的樣子。直到大人醒來四處呼喚，我倆才很不情愿地回去接受處罰。

 

　　然后，我是學業繁重的少年，它是寂寞無耐的獨行者。

 

　　我開始習慣早出晚歸的囚牢式的磨練，看著一堆堆的教輔資料攀登書山。每天我都披著月亮的銀輝回到家中，而它，始終如一尊雕塑，如一位虔誠的守望者蹲在家門口張望。我在遠處向它招手致意，它便撒著歡兒向我狂奔而來，繞著我的腿腳打滾，用它的前爪攀著我的膝蓋。我將它輕輕抱起，它便呈現出孩子般嬌憨的模樣。夜深人靜的時候，它仰躺在我的腳邊，時不時用舌頭舔舔我的腳趾，我俯身摸摸它的頭，它便咪起眼靜靜地享受著我的安撫。長夜漫漫，燈下的兩個身影相偎……成長猶如抽絲剝繭，那封閉的空間里，孤獨抽出了最華貴的絲線。

 

　　如今，我是正值花季的青年，它是行將就木的老者。

 

　　時間是個冷血動物，它默默地將一切改變。它開始變得行動遲緩，目光呆滯，甚至常常會認不出我來。我摸著它不再光滑的皮毛，心中祈禱著上蒼不要讓它獨自離去，孤獨地面對無盡的黑暗與恐懼。它渾濁的雙眼常常流出淚來，我便小心地替它擦試。我常常找來它最愛吃食物，想要哄它開心，卻帶出了更多的悲傷……太多的事實告訴我：它要走了，它將離我而去，去奔赴一場永恒的約會。那個下午，我和它一起曬著太陽，它趴在我的腿上，樣子似乎疲倦極了。突然，它伸出了舌頭，一如從前一般舔著我的手，又流出淚來。隨后，它遲緩地抬起頭，默默地看著我，看著我，仿佛要將我的形象永遠烙在它的記憶中。然后，它沉沉睡去，再沒醒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