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時狗事

 

　　從小到大，身邊一直有狗。

 

　　記憶中的第一只狗，是一只大黑狗。他被鐵鏈拴著，總是那么安靜，只是在來生人時才吠兩聲。麻雀到他的碗里吃食，他也不驅(qū)趕，只是靜靜的看著。眼睛盯著麻雀，目光好像已經(jīng)透過麻雀到了遠方。他看到了什么？俯瞰中的大地？搖搖晃晃的樹尖兒？微風(fēng)吹拂下的麥浪？鳥兒撲撲翅膀飛去，他的目光也追隨遠去，鳥兒的身影消失，他也閉上了眼睛。似乎是在睡覺，也許已經(jīng)靈魂出竅，正在田野中奔跑。

 

　　當然，當時大概只有六、七歲的我沒想這么多，我只會干些虎事兒。印象深刻的，就是和他玩老師與學(xué)生的游戲。我在離他五、六米遠的墻上涂涂畫畫，亂講一氣，他完全不理我，仍趴在地上閉著眼睛。我當然是不愿意，跑過去把他拽起來，又按著他坐下，學(xué)著老師的樣子警告他上課不許睡覺。但我與他肯定是不在一個世界的。他在麥田里，我在“講臺”上；他在森林一樣的玉米地里，我在“講臺”上；他在樹蔭下，我在“講臺上”。

 

　　我之所以如此相信他當時在想著外面的世界，是因為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眸子里閃著一種光。后來，我在許多的被鐵鏈拴住的狗的眼中，都看到了這種光。這光里似乎有向往，又有哀求。這光穿過高墻，直奔遠方。這是對自由的向往的光�。∷麄兌荚�奔跑過，都曾興奮地和鳥兒打招呼，興奮地嗅嗅花，嗅嗅草。哪怕走過的只有一小塊土地，在他們心里也是一個很美很美的世界。

 

　　不知他們是否埋怨人類，憎恨人類。我希望他們埋怨，憎恨，因為我們這樣對他們，他們再沒有一絲憎恨，我心里是多么愧疚。我又希望他們沒有埋怨，沒有憎恨，因為憎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。

 

　　我想向燈神許愿，讓仍被鐵鏈束縛的狗子們可以自由奔跑，不受偷狗賊的威脅，不受來往車輛的威脅，不受人類的威脅。